询初

“不必担心,我相信我的小姑娘想做的,一定能够做到。”

【陆沉X你】熵增理论

/ 5.5k。半糖故事。

/ 私设。“我”和陆沉的网恋。

/ 一个夹杂了非常多个人情绪的文章。希望大家都能远离职场pua。



01.

 

我好想辞职,我真的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这是这个月以来这个念头第十三次盘旋在我脑子里,尽管这个月尚未到达月末,而我已经像一只被充满了氢气的气球一样再一次迫近火焰。

 

但尽管情绪上涌到眼眶发酸,落在指尖敲出来的消息还是带了些谨慎的怯懦。

 

【我:我觉得我陷入了一个困境。或许我真的该考虑辞职。】

 

这里是光启市的下午一点,我抱着手机躲在万甄大楼楼梯间拐角处,此刻忙碌的都市白领们正挤兑着时间为自己塞一口足以支撑下午工作的能量摄入,空荡的楼梯间亮着昏暗的应急灯,我坐在第二节台阶上,谨慎地点下发送键。

 

此刻英国时差应该是早晨五点出头,但我发出的信息很快得到了回复。

 

【Evan:有的时候,我们做出决定时,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发生的过程,你觉得呢?】

 

我眨了眨眼角的水汽,过于平静的回复让这只氢气球飘离了一些。

 

【Evan:我感觉到你的状态不太好,或者,晚些时候可以和我说一说,也许我能帮到你。】

 

我熄灭手机屏幕,剩下黑色的屏幕反射出一双惶惑的眼神。我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02.

 

万甄作为业界顶级企业,是所有设计者都想进入的梦想天堂,而我作为一个可以被无数追梦者砸西红柿的幸运儿,在大二这年的暑假获得了来万甄实习的机会,如果我可以抓得住机会,那么未来就是一条坦荡大道。

 

而机会这种东西,显然不是我这个除了幸运一无是处的人可以抓得住的。

 

入职第二个月,我仍然不习惯这样的职场秩序,形同虚设的上下班时间,永远开不完的毫无意义的会议,必须严苛服从的“商业化审美”,以及来自领导的“教育”。

 

于是在上午一场名为“秋季Newsmare研讨会”的冗长会议里,我上交的设计稿又一次被领导摔在我的脸上。

 

“我说过了,元素严格限制在秋季上。你的设计稿画的是什么?”像电影慢镜头一样一瞬间洋洋洒洒的白色纸张飘落的间隙,我看到领导不耐烦地扯着领带,其余同事低垂着的脸上看不清表情,而会议室顶端硕大的“Infinite creativity”标语让我眼睛发酸。

 

于是我慢慢垂下头,但仍坚持解释:“除了桂花和菊花外,其实还有很多花会在秋天开,我选择的元素以一种抽象的花卉来表达秋季……”

 

话音未落,领导已经挥手打断我的话:“行了别解释了,浪费时间,这次活动没你的事儿了。出去。”

 

我茫然看了看地上散落的设计稿,他轻巧地踩在花朵上,身后的ppt上放出灿烂的枫叶连衣裙图片。鲜血从耳朵的毛细血管里欢畅地流过,在耳膜上共振出微弱而巨大的轰鸣声。

 

我低着头走出去。

 

 

 

03.

 

当我茫然地坐在楼梯间给Evan发消息前,我已经翻遍了我手机里所有的联系方式。

 

仿佛时间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鸿沟,当我询问安安或者其他同龄的朋友时,我得到的建议都是辞职。而当我询问一些较为年长的——虽然其实我也没有多少年长的长辈可供我参考经验,得到的建议都是“我需要成长”。

 

我的脑内开始回放领导对我说的所有的话,最终定格在他的平静而傲慢的表情上。

 

他说:“你还太年轻了。又或者,你不适合这里。”

 

我不清楚Evan多大,作为在网络桥牌室认识的朋友,他和我隔着七个小时的时差,不太频繁但稳定的聊天让我对他有过模糊的认知,一个成熟的、稳重的、或许已经有了成功事业的成年男人。

 

Evan符合我对成年人的美好想象,他懂得许多社会的规则,但又宽广温和,并不强加于别人。区别于我的领导,也区别于幼稚的我。

 

如果是Evan,他应该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糟糕的,即将被逐出项目组的境遇吧。

 

我的思路没有散发很远,Evan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咬咬唇,斟酌着点了接受。这是我们第一次语音,我整理着思路想着客套而疏离的开场语,下一秒就被好听的声音击碎思路。

 

如大提琴一般温柔而平和,听不出来年纪。他开了口:“你的手边有纸巾吗?”

 

“哎?”我傻乎乎地应一声,紧张感却在这种无厘头的开场白里消散了一些。

 

Evan轻轻笑了一声,安抚似的开玩笑:“我只是有点担心,如果怒气冲冲和主管吵起架来的时候突然被气哭。”

 

第一个越洋电话的紧张感顿时消散,我抽了抽鼻子,努力打起精神像往常一样回应他的话:“我不会做什么奇怪的傻事,比如拿起桌子上的仙人球砸向主管的脸。”

 

似乎是发现我在这样的状态下还能开玩笑,他终于放心下来,低沉的声音如大提琴般悦耳,尾音扫过琴弦,带来让人心底发痒的笑声:“看来还不错,很有活力。看来我不用担心你哭的太凶了。”

 

“我以为你会劝我打起精神来。毕竟这或许是职场常态,不适应就必须被淘汰。我还仍然太幼稚,像个学生……”我盯着应急灯上的亮绿色小人,那只小人维持着奔跑的动作,或许它也很累呢。

 

“No.”他用一种有些严厉的语气制止了我的话,像是拦住我不停往自己身上扎小刀的动作,然后才缓和了语气:“如果这件事目前并不好,那一定不是一方的问题。或许万甄企业里存在这样的人和事,但那不是‘常态’。而且年轻不是坏事情。”

 

“可为什么别的人都能解决这些问题,而我却不行呢。”这个问题像线一样捆着我,一圈又一圈,缠得我喘不过气。

 

看不懂规则是错,莽撞地时时碰壁是错,直到现在心底仍然燃烧着想点燃氢气球的怒火,那仍然是错。

 

电话那边沉默了两秒,我也安静等待着,直到Evan再一次开口:“我是说,学着长大是很好,可也不要放弃年轻的特权。”

 

“和不公进行抗争,那不是错。”

 

他的话太过平和,让我恍然以为这才是世界的真理。

 

“谢谢你,Evan先生。”

 

 

 

04.

 

我心底的氢气球不再气鼓鼓到时刻要爆炸。但那簇火焰仍然在灼烧。

 

“听说了吗?”茶水间的同事小声和另外一个人说,“咱们的顶头上司要换人了。”

 

“是方……吗?”领导的积威甚重,连讨论时也只敢隐晦地提一个姓氏。

 

“不是啦。是最顶头那个,姓陆的。”

 

咖啡机的嗡嗡声冲的对话模模糊糊,我只能隐约辨别,然后听到了我的名字。

 

“这次Newsmare的终稿,方交上去的那个稿子怎么这么像那个谁的初稿。”碎花裙子的小姐姐问,“他署的谁的名字?”

 

“嘘……”另一个马尾辫拼命压低声音,“别提这个。小心被听到。”

 

模糊的语句里隐晦的含义像利刃一样刺穿愈加灼烈的火焰,我感觉到脑后的神经一下又一下地跳动,某种力量推着我冲到什么地方,拍着桌子大声吼,或者真的拿起桌子上的仙人球砸到谁的脸上。

 

但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握紧拳头,尽量轻而柔和地推开茶水间的门:“麻烦问一下,Newsmare的终稿已经提交上去了吗?”

 

Newsmare的终稿已经被提交到了制版组,我用着自己的工牌和买来的奶茶软磨硬泡地获得了五分钟的翻看时间,然后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设计稿。绚烂而硕大的花朵绽放在衣角,像冬天前最后放肆绽放的生命。右下角签着熟悉的名字。

 

我闭上眼睛。

 

是方廷。

 

 

 

05.

 

我几乎是用摔的方式合上了主管办公室的门,“砰”地一声巨响,方主管的怒骂已经到了嘴边,却被我摔在办公桌上的设计稿封住口。

 

我极尽嘲讽地反问他:“方主管,这就是你永远看不上的、我改了十三遍的、不符合秋天元素的稿子?”

 

方廷只轻轻笑了一下,而他看我的眼神仿佛看一个在闹脾气的孩子,格外包容而蔑视,这样我更加愤怒:“我修改了你的稿子。我之前通知你修改的截止日期之前你没反馈给我,我只好自己改了。”

 

“你什么时候……”

 

他有点懊恼地双手合十道了个歉:“诶呀,我这脑子。我当时好像忘了给你发邮件确认时间了。我的错。”

 

飘飘荡荡的氢气球终于碰到了梦寐以求的火焰,剧烈爆炸以后世界反倒平静下来。我感受着隐隐约约的眩晕,然后走出办公室。

 

或许真的是哪里不对。

 

我开始思考这一点。或者是上一个周末他要求我加班改稿时我没有及时回复消息。或者是上个月末团建的时候过于幼稚没有给他敬酒。又或许是从第一次进公司时,见到领导时只露出一个含蓄腼腆的笑。

 

当我一次又一次攀爬着这条时间线向前摩挲,似乎处处都有问题。

 

天旋地转,嘈杂的世界里一道声音穿破混乱,落在我耳边,我茫然抬头,看到某位同事工位上遗落的ipad正播放着采访。

 

“请问陆沉先生,您今年六月才毕业,回国后就要立刻接受偌大的万甄集团,你是否对此有信心?”

 

黑色西装的男人微微低下头倾听记者的提问,背后是机场匆忙的人流,他立在原地,抬手调整了一下领带,然后才温和笑了笑:“有信心这样的说法没什么意义。但我相信,万甄的未来需要年轻的领导者。正如这个世界,也需要年轻的冒险家和新的方向。”

 

视频里的男人看着比我大不了几岁,刚从国外的校园毕业,回国踏上陌生的战场,可他胜券在握,像一头小憩后醒来的雄狮。

 

我突然想起Evan先生,他说。

 

“和不公进行抗争,那不是错。”

 

 

 

06.

 

我做了决定。

 

而经过漫长的心理斗争后,我暂时地与自我和解了,后续的一切都进行的迅速而简单。

 

在辞职前,我写了一封举报信,通过OA系统发给了设计部的总监,而在最后一刻,不知道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情,我同样发了一份给新上任的总裁。我在采访中听到过他的名字。

 

陆沉。

 

很好听。

 

设计部总监的反馈很快,在我辞职流程走到最后一步之前,关于方廷抄袭侵占设计的调查已经开始,而我也在谈话时被挽留。

 

我摇了摇头,拒绝了调换部门的建议。

 

一切尘埃落定后,我感到格外轻松而愉快:“或许目前的我仍然不适应职场,我想我应该跳出这个环境重新审视自己。当然,如果有一天我可以回到万甄,我也希望那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我的目光落在离职流程的最后一步,新上任的CEO在离职审批上签了同意离职,并留下一条备注。

 

“祝你前程似锦,万甄等待你的回归。”

 

 

 

07.

 

当我晚上在电话里将这一切讲给Evan时,他仍然是那种含笑的语气,我似乎都可以透过无线电波看到他眯着眼笑的样子。

 

一定是温柔而平静,可以承托住所有糟糕的、难堪的事物。

 

“我之前反思过很多次是不是哪里存在问题。”我抱住柔软的玩偶,把脸埋进去,我想我此刻的声音应该是沉闷却轻盈的,“但我现在觉得,这些问题先丢开吧,以后再解决好了。”

 

“或许是宇宙本身存在了问题。”似乎是被我欢快的情绪所感染,Evan笑着提了个主意,“如果睡不着的话,我给你念书吧?”

 

“嗯?是什么故事?”床铺过于柔软,再也不用担心第二天有加不完的班,毫无理由的改稿和无止境的批评贬低,我开始昏昏欲睡。

 

“是一本无名的书。嗯……我在伦敦街角某个小书店淘来的。”电话那边传来窸窣的书页翻动的声音,合着他含笑的语调,我愈加困乏,“那我开始了。”

 

 

 

08.

 

【连日不足六小时的睡眠让她眼袋肿胀,血丝漫布在眼底。她怀着期待发问:“德尔克先生,我的灵魂价值多少呢?”

 

黑衣的绅士慢条斯理地捉着钢笔在纸上打下一个漂亮的叉:“首先,我想问问您。女士,你是怎么认为的呢?”

 

“或许。”她犹豫了一瞬,似乎看到了在眼前飘浮着扭曲的字,“我不知道。但我在这里度过了三个夏天。这里的夏天很难熬,但我度过了三个夏天。”

 

“所以,如果不是我足够幸运。那么就是因为我是个卑劣的、终究要为自己的投机取巧而付出代价的小偷。”她局促地擦了擦手指尖的热度,意外着对方的温和。

 

“如果没有问题,我是说,我发现一定存在问题,比如宇宙总是在无序熵增。”她低下头去,缺眠的神经性痛症在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如果没有问题,那么我得承认,我的灵魂一文不值。”

 

德尔克先生用刀尖在文件上印上血红的色的章,“我们一般尊重当事人的想法。当然,女士,我们会给善良的人多一次机会。”

 

于是她懵懵懂懂地应了。

 

“我想您现在需要睡个好觉。”德尔克先生将文件递给她,露出一个温和体贴的笑。】

 

故事听到一半,我已经跌入沉沉的梦境。最后一声印象是温柔的叹息。

 

“做个好梦。”

 

这是好梦的开端。

 

 

 

09.

 

当我后来再去追问这篇故事的结局时,Evan总是避而不谈,当我第三次问到时,他终于松了口。

 

但笑眯眯的语调让我不自觉打了个冷战,仿佛一只兔子无所知觉地踩到了猎人的陷阱。

 

故事里提到熵增理论。熵增理论是指:一个孤立系统的混乱程度只会增加,不会减少。熵达到最大值时,能量均匀分布。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总是由秩序走向混乱,比如没人呆的屋子总会变得越来越脏,灰尘四散,这是自然的趋势和本能。可人不同,人总是试图将世界变得更秩序,就像我还在试图整理我混乱的事业,下一秒,猝不及防新的变化就会冲击我。


但不可预知的变化未必是坏的,就像此刻。

 

他说:“见面吧。给你讲故事。”

 

 

 

10.

 

【“德尔克先生。”她这样欣喜地喊着对方。于是黑衣的绅士又一次停下笔来等待她开口。

 

“或许我找到了合适的漏斗来倾倒灵魂,这样它不会撒出一滴,以便于我将它衡量地足够准确。”她用手比划了几下,眼底翻飞着难言的快乐和轻松。

 

“所以答案是什么呢?”德尔克先生似乎早有所预料,他用笃定而温和的目光鼓励着她继续说。

 

“我仍然不知道。”她有些羞馁了。但故事应该有个结局。像所有童话里写的那样,一个好的结局。

 

她轻声开口:“或许它在别处一文不值。但在这里,它闪过很漂亮的光。”

 

一闪即没,但也如同纽克兰斯特小岛边能看到的极光一样漂亮。她终于可以说出口。

 

“它应该重逾千金。”】

 

补足结局的时候,我觉得很奇妙。

 

当时我不知道讲故事的人的姓名、样貌,甚至那只是我第二次听到他的声音。我在心底局促地称呼他为埃文先生。猜测他的经历与故事,或许已经有了美满的家庭和成功的事业。

 

我从没想过在后来,我会这样亲密地靠在他的怀里,听他为故事续上结尾。

 

此刻,我称呼他为陆沉。

 

我的陆沉。

 

于是在故事里黑衣绅士开口的时候,我可以这样和陆沉十指相扣,并且会心一笑。

 

“现在它重逾千金了。”

 

 

 

11.

 

我再一次踏入万甄的办公室时,已经是三年后。


我毕业后参加了万甄的Warson Prize大赛,在赛上遇到我崇拜已久的导师,他银白色的眼睫抬起时带着一种认真而严厉的诘问。

 

“如果你只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话,那么设计并不适合你。”

 

好像活着本身就是一件艰难而浪漫的事。在世界所有角落,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问题在发生,每一秒都有人痛苦着一切未知的原因。

 

世界永远在无序熵增,一天就落满灰尘的飘窗、秋天会碎落一地的落叶、被时空隔开后再也无法相见的人、此处烟花彼处硝烟同样弥散的味道。

 

可人还是能建立起秩序,每一组成型的牌、正方形的房子、长在椅子上又被好好叠起的衣服们,还有努力相爱的我们。

 

而这一次我终于可以坦然回答。在对上台下那个三年来一直温柔注视着我的眼神时。

 

“我希望有多一次的机会,我相信我不会止步于此。”

 

我的灵魂,它重逾千金。

 

·Fin·


这是一篇充满了非常多个人情绪的文章,本质上是我的自我麻醉与和解。过去一年里我的工作让我疲惫和痛苦,乃至于周围许多长辈的教导都让我觉得挫败。

最终我辞职的时候才觉得解脱,当然也没有完全解脱,只是暂时的喘了口气。我仍然是一个毫无才华的、庸庸碌碌的、不契合于职场规则的幼稚鬼。

我的生活里没有陆沉,但我希望,我仍能挣脱束缚。


希望大家永远不被pua,我们的灵魂都很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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